儒林外史：读书人的奔头儿

我又听了一遍小说《儒林外史》，再次体验了明朝中后期读书人的生活。那时的读书人真是挺幸福的，因为有奔头儿。首先，读书人很清楚自己的努力方向，他们的基本工作基本有保障。最低级的考中秀才，最差也可以去坐馆，当个教书先生，如果能去大户人家，每年包吃住，还有几十两银子的馆资，即薪水，还算不错；中等水平的秀才，每年的例行考试成绩不错，文章写得不赖，就可以获得廪膳生员身份，每年还可以从官府领几斗米。秀才的佼佼者是中举了，中了举就是“举人老爷”了。境遇不好，也是地方豪绅的水平；境遇中等，还可以等着吏部指派，也可能当官，比如大家都熟知的海瑞，就是以举人的身份，初任福建南平教谕，相当于县教育局局长；举人境遇再好一些，考中贡士，殿试后点中进士，就开始飞黄腾达了。以上都是读书人发达了的情况，而《儒林外史》中的人物更多的是那些读书水平不好的，其中大部分到了秀才就考不动了，从此开始了他们可以称之为底层文人的生活。这里所说的底层文人仅仅是针对考试水平而言，并不是生活水平。再加上那些不屑于科举的所谓名士，一起构成了《儒林外史》的主要群体。吴敬梓笔下的这个“儒林”非常有趣，其中的各色人物也各有风采。其中，我最喜欢、也是书中表现最潇洒的两个人是马静、马纯上，人们称他们为马二爷，老秀才，老廪生。他们相当于八股文的“作文选辑”，才华与德行俱佳。他们义气、淳朴，交朋友很好。可以说他们为朋友两肋插刀。他们行走江湖，朋友众多，还备受尊重。我记得以前有人在网上统计，如果穿越时光，喜欢到什么朝代，做什么人，现在来看，去明朝做马二爷挺好！另一个我喜欢的人是江湖侠士凤鸣岐，人称凤四爷。他是江湖中的人，侠义无双，行善不求回报。他懂官场，假扮中书变成真正的大人物；破解“仙人跳”，追回被骗的银子后，不图一文；他勇敢地压制强者，替朋友追回被骗的两千两银子，只要自己欠款的五十两还上，其他朋友的感谢他一概不收；事情结束后，他就退隐江湖。这两个人是这部书最让人喜欢的角色。当然，吴敬梓还塑造了许多性格鲜明的人物，如自负才华的王冕、年轻才子梅玖、年老却充满朝气的周进和范进、被称为举业天才却未能举业的鲁小姐、勇于追求幸福的新女性沈琼枝、真正挥金如土而躲避官职的杜少卿和先善后恶的匡超人等等，不一而足。

美人迟暮，英雄末路。人间最难留住的是青春容颜，和光阴消逝。无论如何繁华成功，无论如何风流倜傥，无论如何卓尔不群，终究都会结束，留下许多人间故事供后人聆听。人生没有尽如人意的时候，只不过是留下了过得充实、充满激情的一生。吴敬梓是善良的，他用笔迎接了一个又一个英才义士走进儒林，也用皇帝的诏书送走了这些风流人物。就像《封神榜》一样，通过皇帝的诏书，每个人都以“进士”身份卓尔不群。可见，在吴敬梓的心中，最终获得认可还是需要靠朝廷，需要得到主流的认可。人生道路分岔多，将相、神仙，都得做凡人。百代兴衰朝代更替，江风吹倒了前朝的名树。功名富贵没有凭据，费尽心力，总是把流光错过。喝上几杯浊酒，陶醉一番后，水流过，花谢了，我们又能知道谁人能真正看淡名利，谁人能真正放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