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书由两个重点探讨的话题值得注意:
首先是男女两性对待感情态度差异的本质。温特沃思上校对安妮心存芥蒂即在于认为她在婚约一事上不够意志坚定,以他的经历再借哈维尔上校之口说出男性的感情如体格、精神一般强壮与强烈,女人则像所有的书本、谚语里说的一样是“水性杨花”的。作者对这样的臭恶男性发言猛烈反击,一方面直言“笔杆子在男性手里”所以男性对女性故事的叙述并不可靠,另一方面以艾略特先生、本威克舰长两位鳏夫同史密斯太太、拉塞尔夫人两位寡妇作对比,男子组妻子逝世不久便意属新人积极再娶,实在可笑,女性组则都是通情达理、选择独自生活(克莱太太是个例外,这个后面会再提到)。在这个问题上,奥斯丁的思考超乎我的想象,这样坚韧的感情对女性来说并非优势,而是缺少职业选择,在逼仄的家庭生活下仅剩的独木桥罢了。
其次是反复出现的书名“劝导”。引出安妮这一场故事的正是拉塞尔夫人当年的“劝导”。面对挚友的事务,尤其是婚恋这样的大事,我们应当如何劝导又如何面对劝导可能会产生的不利后果史密斯太太说:一个人在十九岁的时候考虑问题是不成熟的,安妮也承认当时如果选择维持婚约大概会承受更多的痛苦,如果如她所讲“劝告好坏与否,要由事态发展在决定”,那么安妮最终决定“决不在类似情况下提劝告”几乎是一种哲学式的回应,没有事后诸葛,还原过去的真相,放弃对未来的绝对掌控。而她的伴侣温特沃思上校很明显并没有听懂。
用现在对言情小说的分类来看,《劝导》不外乎就是一本久别重逢梗的小甜文,对再次见面的期待、紧张与细细观察都写得惟妙惟肖。但这本书连同《傲慢与偏见》都在两个方面是我感到不能信服:一是男主塑造空洞如工具人,只用功能性的行为来推动情节发展,在追求路易莎的事情上解释不清,前后严重不一致,同时在“劝导”这一关键问题上始终心有介怀没有和女主的认识达成一致,将女主密友拉塞尔夫人视为“敌人”,言称往后会“宽恕”她,不禁让我觉得女主一直是在鸡同鸭讲,写到男主能区分“掉以轻心的鲁莽和深思熟虑的抉择”也更像女主的脑补;二是“反派”家人形象过于单一。班奈特先生多次不加掩饰地表达对其他女儿肤浅、无知、虚荣的反感,伊丽莎白对待几个妹妹也有明显的隔阂感。本书也一样,安妮对父亲、姐姐的负面评价比比皆是,并且有按阵营扩大范围的趋势,好友拉塞尔夫人即对沃尔特爵士、大姐伊丽莎白诸多行为也是批评态度,克莱太太分属对方阵营则处处不是。我理解一本书里不必每每都是圆形人物,也理解一个令人窒息的家庭总会有难以相处的家人,但奥斯丁对女主角家庭成员这种“爱憎分明”的写法,更像是在发泄怨愤,常常阻碍读者更平和、更深入、更立体地观察和体会角色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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