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年前尝试读阿尔托的《戏剧及其复象》,但显然没读懂。后来得知德里达写过一篇长文分析阿尔托的残酷戏剧理论,于是我又读了德里达的文章。但比起阿尔托的原文,德里达的文章更难读。现在《书写与差异》有新版了,我又尝试读《残酷剧场与再现的关闭》。让我惊讶的是,我之前没理解的阿尔托原来是一位现象学家;或者说,在这篇论文中,德里达通过精彩的演绎将阿尔托的残酷戏剧理论与现象学联系了起来。
德里达认为,所谓残酷戏剧其实就是生成的戏剧。残酷戏剧首先要反对再现与重复。阿尔托认为古典西方戏剧上演于一个神学空间,在其中每一种机制都以再现的方式与其他机制相连。这无限的再现环节使得鲜活的在场之不可见性被遮蔽。阿尔托的使命是将西方戏剧从堕落中拯救出来,关闭古典式再现,恢复某种原初再现。这样的戏剧要求重建一个非神学的、绝对封闭空间。德里达将绝对封闭空间定义为内部自我产生的空间,而不是由一个不在场的场所或无形的乌托邦组成的空间。绝对封闭空间为戏剧的生成提供了自足的环境,在其中戏剧不需要阿尔托认为剧场不应成为诗的再现;相反,只有将诗变成剧场,才能将戏剧从西方的疾病中拯救出来。在残酷剧场中,诗能够得到最纯粹、清晰、完整的表达,因为对阿尔托来说,书面文字作为既成的语言,是对经验的再现和重复;而剧场作为原初再现的生成场域,则能暴露出“词语的血肉”:在残酷剧场中,词语不再是承载意义的透明媒介,而是回到了那个“尚未诞生的那一刻的边缘,回到那个发音不再是喊叫但仍未成为话语的时刻……在那里,概念与声音、符指与符征、呼吸与语法分离,翻译与传承获得了自由,解释的运动开始。”(p423)在残酷剧场中,语言回到了对象化的前夜,成为增殖的始源的力量。“一切说出的言语都已经死了,只有在它被说出的那一刻才起作用……剧场是世界上唯一的地方,不允许一个既定动作再次重复。”
将残酷戏剧定义为生成的戏剧,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残酷剧场的“残酷”。阿尔托将残酷描述为“无法改变的必然性”,可理解为对存在不可回归的朝向。这与残酷戏剧是同义词。作为生成的戏剧,残酷戏剧的使命是去-存在,展开一种第一人称的诞生。相反,对象化的戏剧则有被演绎、被再现的可能性,可能在这一过程中犯下“重复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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