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认为,文学(小说)是有地域性的,不只是指故事的发生地,还有其中语言韵味和人文气质。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奈何条件有限,只能依靠阅读来代偿。
出门讨生活多年,依靠双脚、通过阅读“走”了很多地方。偶尔会想,什么时候能有人好好写写“闽南”的故事啊(不只是余光中)。
几年前,初读到《皮囊》里的《我的神明朋友》,让我对蔡崇达有所期待。所幸,他第二部作品选择了继续写闽南的故事。故事虽然是虚构的,但透过故事读到了许多我一直期待着有人能写出来的“闽南”。
比如,“三分天注定”,信畏神明、信畏祖先,神明很多,烧香、祭祖、神婆算命,掷筊问凶吉;宗族观念,极度重男轻女,多生儿子、女人命苦;“赚大钱、起大厝”,下南洋、抓壮丁,华侨返乡,番客番屋……
《命运》的故事讲述了阿嫲父辈及她一生与“命运”纠缠搏斗的故事,流水账式平铺直叙,依然打动了我。看遍了“阿嫲”命运的坎坷,不由得想,人生就这样过去了,最后只有你知道你的一生,人活一辈子,“到底有没有人在安排命运好歹”啊……
这或许也是,我现在觉得知道得太少了的祖辈们的人生吧。时光远去,现在靠着不同的人的回忆,还能拼凑出些许过往不知晓的片段。比如太公早逝,家道中落后阿太带着阿公去给地主当奴极其困苦,又因为家里只有一个男丁,阿公受尽欺负;比如原来外太是菲律宾人所以皮肤好黑,家里一些番客亲戚来探望时会带很多好东西(依稀记得有阿华田);比如原来外嫲是小时候从马来西亚回来的,嫲姨还有小时候搭船回来的记忆……
人这一生,终究没有谁能平平顺顺,会有绵延不绝的苦楚,夹杂着巧合、意外、波折;突然有人就没了,活太久就要送走一个个亲人,快不行了就把床铺挪到厅堂。问神明、问祖先,他们好像没管过你,又似乎一直在看着你。你猜不透、算不到,也恨不起,就这样活下去了。最后走的时候两腿一蹬,亲戚来帮忙给大办白事,办完抹去所有存在过的痕迹,但过大节又总记得准备一桌好菜到公嫲厅给你烧香,叨叨儿孙的情况让你一定多多保佑,可能还会念两句怎么都没梦到你啊。
既信命,又不信命。我把这部小说看作是作者关于闽南式命运观的讨论。
最后,这本书也有令我失望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作者考虑到,其中的人物对话使用闽南语口语的文字表达,会影响读者理解,或无法准确传达他想传递的东西。实际上,小说里人物的对话并不“闽南”。最基本的,生活中身旁关于命运的探讨,有听过“好命”“歹命”“好运”“歹运”,命是命、运是运,看到“命运如何如何”,总感觉别扭(也许是我吹毛求疵)……同时,对话有明显的过度书面化问题,借阿嫲之口讲出来的人生道理,读着读着不由得想问,真是说,不是写的么有些句子,也太难免有矫揉造作之嫌。
特别是“要么入土为安,要么向天开枪”,读到时不由得皱起了眉,对书中阿嫲的不舍瞬间消散,只感觉作者拗了一句slogan,且在隐隐炫耀“我这一句是不是写得很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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