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这本书时总想到博尔赫斯,他们都有充满灵性的独特气质。本书诸篇看似独立分散实则连贯一体,仿佛花叶络石般在一根藤蔓上长出各色的叶子。
海底的硬币、夜晚的潜水艇、竹峰寺的石碑,梦中的彩笔、奇效的酒与剑,这些出自故事主人公的神作如同出自上帝之手,他们的想象之奇也只能来自上帝之脑。
庄子说“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无涯的不止是知识的广度,还有至高的造诣。常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无限想象力与纯粹美,可能浮现在世俗生活的梦中,可能躲藏于孤独天才的脑海里,总之不在功利和规矩耀武扬威的地方。得到它们要付出极昂贵的代价。
几乎每一篇都在刻画“终极”之美,《裁云记》则将凡人对这种“无涯”的畏惧和迷惘写了出来。毕竟,人之刻意怎么能比得过自然之随意裁云的人知道,“世间没有任何事物能比拟自然云朵的形状”。
人对美的追求始于模仿自然,正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向“终极”的靠近是没有终点的。有少数人接受了这回事,走上一条专研的路死心塌地,一往无前。凡人或赞一声天才或叹一声可惜,但这些少数人自己是不怕的。
到了酿酒的故事里,一人专研酒道如得天授,人饮毕仿佛到了“至人无己”之境界,无己故物顺,解放了名称对物之本真的束缚。酿酒师又专研下去,到了“神人无功”的境界,于是理至则迹灭。待到“与极同体”,他也和“道”一般地不可认识、无法触摸。正如彩笔天成的文字、曹雪芹的后四十回还有音乐家的理想乐章,它们不可为人所见、不可为人所闻。
道可道,非常道。
无法探知宇宙本质可能是人类无法改变的命运,而“违背命运的行为本身也包含在命运当中”。这句话恰好出自《酿酒师》的下一篇,是一个关于《红楼梦》消散的故事。
无论是《红楼梦》还是《圣经》或历史中的其他影响广泛的典籍,都经历着以不同的解释满足不同时代的政治需求。它们的遭遇与历史事件相似。如《历史三调》中的第三调所说,后世对某些历史事件进行截取、赋予特殊意义甚至神化从而发挥政治宣传的作用。
在反封建的时代,《红楼梦》的中心思想被定为“揭示了腐朽的封建社会必然灭亡的命运”,这在另一个时代踩中了政治地雷。倘若经典的意义被各个时代的政治意志所框定,这不正是它的消亡吗有人将《红楼梦》与宇宙终极意义联系起来,离谱吗是离谱的。那么其他“法定的”中心思想也一样离谱。
经典之所以永流传,是因为它们的情节真实地反映了时代,它们的情感出自人物纯真的感受。人们热爱真实、赞美真情。
但总有一些束缚如影随形。故事中《红楼梦》与《弟子规》的对立,暗示了顺应自然的真情与扭曲自然的枷锁之间的斗争。最隐秘的枷锁是世俗里不成文的条条框框,最可怕的枷锁是与暴力机器相结合的意识形态审查。
作者总爱在梦里找到那个与“自然”合为一体的“终极”,那么梦到底在哪里梦仿佛是扭曲了时间的平行世界。毕竟梦也有物质基础的,有蛋白分子的运动、电的传递,那么这些物质在微观层面是否可能和另一个时空里的某些物质产生了关联呢不知道作者是不是有这样的猜想,总之他描写地特别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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