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后,随着文学研究界新一辈人逐渐掌握话语权,科幻文学应该会成为中国现当代文学的研究主流之一。我大胆想象,三十年后的科幻文学研究者研究中国科幻的接受学必然会诉诸《科幻世界》。那时候,会不会有一篇有趣而紧俏的研究论文,题目就叫作《论四川方言对中国科幻文学的影响》?
我之所以有这个猜测,其实也很简单。因为《科幻世界·译文版》这本杂志的总部就在四川。虽然他的翻译稿件来源自国外,又经手全国各地的译者翻译,但《科幻世界》编辑却是住在四川。他们即便不是四川人,耳濡目染的生活环境也会给他们的日常用语习惯带上四川话的烙印。
译稿或好或坏总是要提交到编辑那里修改,最终由编辑修缮译文用语的细节。于是,那些从小看《科幻世界·译文版》长大的未来中国的科幻文学作者很有可能在写作中也不自觉地使用了四川方言系统的词汇和语法。
我送了一本给高中语文老师,她给我拍的图,很喜欢。
我之所以这么说,一方面是因为我从小看着世界名著的译林文库长大,从而对西方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自己写起小说来就会不自觉地带着一股翻译腔的调调。我因此感受到翻译文学对读者深刻的影响;另一方面是因为我最近也为《科幻世界·译文版》翻译了一篇稿子(杰弗里·福特的《Gate9》),里面有一处非常耐人寻味的细节。我一开始翻译的时候自己都没注意到,直到一位朋友给我发微信吐槽:“你这里翻译的雀雀可还行,原文是什么?”我这才注意到杰弗里原文中一处有趣的翻译细节:
《九号登机口》中的一处片段。
这里的“stinkydicks”,我一开始翻译为“臭屌”,虽然非常生动有味,但是可能考虑到不适合出现在杂志上,编辑修改的时候改成了“雀雀”这一四川话味十足的表述。我因为开始留意到“四川话”这一方言在译介过程中潜在的影响,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是,即便我们习惯了在日常用语中使用普通话,但一旦我们开始有说脏话的欲望时,大脑便不自觉地向着方言的宝库搜寻内在表达的密码。或许是因为方言离我们的内在生命更为接近吧。然而诞生于欧美的现代科幻一向以“脏话”而出于杂志的体面考虑,四川的编辑也会特别留意修改其中的“脏话”元素,于是四川方言就在科幻文学的译介过程中产生了不可磨灭的文化烙印。
所以,未来的朋友,如果你在中国未来的科幻文学中读到“搞锤子”、“耙耳朵”、“瓜娃子”之类的表述,那么请不要惊讶。这是翻译馈赠给译者的礼物,正如流水献予长桥的柔情。感谢耐心修改我不成熟译稿的编辑,感谢《科幻世界·译文版》。未来会证明这份杂志对中国科幻文学不可磨灭的影响。如果在前人所栽种的树荫下乘凉过,那么也自然应当记住栽培者的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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