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是怨敌。”这是口吃的沟口对美的解读。而面对金阁寺如此的美丽,他选择的是毁灭,是对抗,他的一生也在金阁寺的消亡中得到了超脱。
三岛由纪夫的文字聚焦于一种深刻的矛盾,这种矛盾深深地镌刻在人的灵魂之中,深刻到让人备受煎熬与折磨。他笔下的金阁寺完成了由现实物质到深刻的美的转变,似乎永远屹立不倒,是永恒不变的。写金阁寺,也是在写三岛对永恒的美的理解,柔和却又处处锋利,让人渴望也让人感受到无穷的压迫,这或许也就是三岛自身扭曲的灵魂的映射。他渴望这种极致的美,但更多的是,在受到美的压迫,受到美深刻的伤害后,他想要毁掉这种极致的美。
沟口一生都是缄默的,是因为他的口吃、自卑、丑陋和陷在泥沼中得不到解脱。每个人也像他一样,不断用夸张的眼光去审视自身的丑陋,终其一生。而当美出现时,只是浅薄一缕,也许仅仅是渴望的存在,就如同光一样,但也会如同太阳一般,让人渴望。
前往金阁寺之前,有为子的存在给与沟口的,或许正是一种不怎么美的美。令人向往的美一旦存在,就会变成一种诱惑,一种好似能够超脱自身的丑陋的诱惑。然而,美在一个等待清晨的夜晚也骤然消逝,自然就会使原有的折磨更加深刻。
再到沟口第一次见到金阁寺,第一次见到那座奇怪的建筑。父亲口中的美,他想象了许久的美,竟是如此的不协调,竟是如此的动摇,那时,他对美的态度也必然产生了变化,这种变化使他本就丰富的内心产生了矛盾,这种矛盾是一株火苗,燃烧着美与丑的边界。
“他的臂膀外侧被阳光晒得黧黑,内里白皙得可以看出动脉。早晨的阳光从树丛中漏泄下来,映照着青草的嫩绿。”阳光中的鹤川是另一种美的化身,他加剧了沟口的自卑,但同时带来的,也是一种平和宁静。直到后来鹤川的自杀,原来如此美丽的他也会被阴霾吞噬掉所有光芒,见证美的消亡使沟口更加的矛盾,与美的对抗,最终要的不就是美的毁灭吗?母亲的丑恶,被践踏的女妓柔软的腹部,师傅的虚假与伪善,柏木的内翻足,都是沟口复杂又深刻的对美的思考的原因。
直至最后,沟口意识到他必须烧毁那座屹立的金阁寺,那个极致的美的化身,它与世无争,却是所有丑恶的根源所在,拥有的永恒也永远超出了沟口的可能。金阁寺的美,无限放大了沟口心中的火焰,暴烈,直至变为毁灭金阁寺的熊熊烈火。沟口的一生,正是一场对抗这极致之美的战争。金阁寺终于覆灭,沟口的内心也由随其消逝变为了生的渴望,他的怨敌终于不再永恒,他的灵魂终于得到了超脱。
或许,在与金阁寺对抗中获胜的沟口,今后也会为另一种美丽而痛苦,继续与其对抗、融合、撕裂。这本就是一场永恒的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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