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是在负重前行。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过往来到现在。过往越沉重,脚步越沉重,一步一步陷入如今的沼泽就越深。
罗恩·拉什用白描的写法来描述苦难的过往那份沉重。苦难让人、让事物失去色彩,只留下苍白和麻木。在他的笔下,人显得似乎都不被自己所存在的时代容纳。穷人之间互相怀疑、利益瓜葛说断就断、小孩为了讨瘾君子的父母关心深入冬日森林偷盗失事飞机上的死者财物最终被冻死在飞机残骸上、年长的妇人嫁给来历不明一肚子心思的年轻男子却发现对方可能是有案底的问题少年且目前还可能是纵火犯而她决定要包庇他、在名叫“最后的机会”的酒吧中唱着《等待世界末日》摇滚曲的歌手……
罗恩在某些写法上颇有海明威的感觉,一种冷峻的、清晰地但却有克制地描写。故事的情节并不被大量全面地铺开,关键的一切如同海面之下的冰山,庞大且无需告知。这本书里每一个故事的主角所处的世界是混沌的,但罗恩将他们每个人从混沌中拎出来,再把他们清晰地描绘。将那些附着在他们身上的善与恶、绝望与希望的纠葛描绘出来,就如同在一片迷雾中打了一束聚光灯,而看众的我们只能看清这个人。他们各自代表了时代的某个切面,然而而之于时代,他们也只是迷雾中一个模糊的影子,始终见不着真面目。
《艰难时世》一篇,在自家的狗被怀疑偷了鸡蛋之后,哈特利果断行动:
「埃德娜没有出声,哈特利放下了手中的麻袋,从工装裤里摸出一把折刀,又轻轻地叫来自家的狗,后者听话地向哈特利走去。哈特利单膝跪下,左手捏住狗的后脖颈,同时用折刀刀刃抵住狗的喉咙。他的女儿和老婆静静地伫立一旁,面无表情,仿若面团一般。
……哈特利一边说,一边用食指抚摸爱狗的头颅,狗随之抬起了脑袋。
雅各布还没来得及回话,刀刃就切开了狗的气管。狗没有大叫或咆哮,只是在哈特利的手里垂下脑袋,溅洒出的狗血染红了道路。」
在那个物质条件极度匮乏美国内战时期,即使全家几乎要被饥饿击倒,哈特利宁愿果决地将爱狗杀死也不愿意被污蔑一个偷盗之名。罗恩只用寥寥数字,就写出了这种窒息感。
《荒野之地》一篇,颇有海明威的风范,写一个人驱赶瘾君子的侄儿,又从濒死的边缘将哥嫂挽救回来。然而宠溺独子的哥嫂丝毫没有感恩之情,反而责怪他,“你没有权利那么做”。
一个人被误解被无视到这种程度,他内心的感受是如何呢?罗恩没有写那个人内心真正是如何想的,反而写他离开山中哥嫂的家一路所见所想:
「帕森迈出房门,向吉普车走去。他发动了好几次,引擎才不再空转,他驾车驶离停车道。此时,透过挡风玻璃只能瞥见车外的小雪。帕森缓缓地开着,好几次不得不停下车,走下去,在白茫茫一片中寻找道路。一出栗子凹,驾车便轻松了些,但回到塔克西吉时,已然过了午夜。他的闹钟一直定在早上七点三十分,帕森把闹铃时间重设为八点半。他晚点开门营业,晚上几分钟、甚至一个小时,都没关系。无论他何时现身,顾客仍旧会在店门前等他。」
风景模糊,人跟人之间的关系、情感也逐渐模糊,变得就只剩“买与卖”那般薄义。
读罢,需要深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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