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lara And The Sun：人工智能残酷物语

长日啊，请慢些西沉，我奉上唯一信仰，只愿你健康度过余生。

在写此文时，音响里循环播放的是，大西顺子的 Never Let Me Go。

晚春到初夏，断断续续读完《克拉拉与太阳》的英文原版，这是我读过的第四本石黑一雄，也是第一次读他的英文原著，笔触依然灰暗绵柔，冷峻克制，让你头皮发麻的同时也触动你柔软的内心，依然是 Ishiguro 的风格。

Klara And The Sun 是日裔英国作家石黑一雄在2017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的第一部长篇，他说，这是一部献给儿童的文学作品。我读后感觉，这确是一部适合孩子的作品，充满爱和奉献，有温暖和陪伴，也有分开与离别，但从成年人视角看，这是一部披着科幻外衣的人工智能残酷物语。读罢 303 页，掩卷意难平。

日本媒体报道石黑一雄获得诺奖新闻，2017年10月摄于日本佐贺

故事由人工智能机器人（Artificial Friend, AF）Klara的第一人称视角展开，与其他 AF 一样，Klara 依靠太阳能获取动力，被设计用于儿童陪伴，她拥有极强的观察模仿和共情能力，Klara 在货架上，通过观察窗外世界和往来顾客，对人类社会进行认知。

一天，Josie 的妈妈经过仔细斟酌和对比后，将其购买，Klara 因此来到这个单亲家庭，开启陪伴 14 岁 Josie 的阶段。像所有天真可爱的少女一样，Josie 活泼善良，但身患重症，更不幸的是，她的姐姐此前因为同样身患重症而夭折。Josie 的妈妈不想再次痛失爱女，制定了两项计划，首选计划是全力治疗 Josie，实现康复痊愈；计划二是在科学家朋友的帮助下，制作了一副容貌等外表形态与 Josie 一模一样的“皮囊”，同时，通过 Klara 强大的模仿学习能力，日夜陪伴 Josie，在行为和思想上无限接近 Josie，万一 Josie 病情恶化最后离世，Klara 将被装入“皮囊”作为 Josie 继续活下去。Josie 和故事前半段的 Klara，对计划二并不知情。

不出所料，当 Klara 得知计划二时是震惊的，但她深知自己的使命，坦然同意且乐于接受。从那时起，Klara 一心企盼 Josie 能够康复，健康度过余生。为此，Klara 选择向自己的能量之源和唯一信仰——太阳进行祈祷，这也是全书最为精彩之处。石黑一雄对 Klara 两次祈祷细腻的心里描写，笼罩着太阳的光影变化，充满神圣虔诚的宗教仪式感，令人动容。

故事的结局，Josie 康复，升学离家，开始人生新篇章。与石黑一雄的《远山淡影》一样，第一人称的回忆弥漫着一丝错乱和忧伤，完成陪伴少年使命的 Klara，来到了最后的归宿——废弃场。

我曾打过比方，石黑一雄的作品就像世涛啤酒，他擅长用细腻绵柔的笔触，着力描写漂浮在最上层的绵密泡沫，而黑色酒液沉在底层，作为背景若隐若现，虽然不含碳酸，没有刺激的杀口感，但却后劲十足。

或许是文学家与企业家的区别，言必称 AI 的当下，在石黑一雄这里，没有云计算、大数据和算法，也没有杞人忧天，担心 AI 进化给人类带来威胁，石黑反其道而行，通过一个纯洁无垢、有着十几岁少年认知、观察模仿和共情能力强大的机器人视角，展示人类社会的复杂。

Klara And The Sun，可被视为 Ishiguro 向 AI 时代的献礼，但石黑一雄通过编织这则人工智能残酷物语来告诉全世界，只有爱，才是人类永恒的母题。

Klara And The Sun 封面扉页封底，2023 年 5 月摄于北京

写完了，音响里的 Never Let Me Go 也播放完了，我不会告诉你的一个冷知识是，石黑一雄另一部著名作品就叫做 Never Let Me Go，中文译为《莫失莫忘》。

我不会告诉你的另一个冷知识是，多年前，日本友人赠送给石黑一雄一张爵士乐 CD，是 95 年发行的《ビレッジバンガードII》，这首 Never Let Me Go 就收录其中，而那位赠送 CD 的友人也是一位爵士乐发烧友，他的名字叫村上春树。

《ビレッジバンガードII》专辑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