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年的春天,长安灞上并无送别之人轻步缓行。正值烟柳飘絮时节,却是尘土翻飞、鼓角争鸣——桓温带领东晋军队渡江北伐,一路打到灞上,前方是中原军队阔别四十多年的旧都洛阳。
永和十二年,桓温再次出兵北伐,终于来到洛阳城头。夕阳映照下,他看着这座被胡人占领的城市,街巷依旧,江东士族的祖宅故土仍在,愤慨地指责:“神州陆沉,王衍这些人难辞其咎!”指责的是那些把持东晋朝堂的世家大族。
桓温不出自世家,与那些累世公卿的世家子弟相比,他的家世矮一大截。曾为儿子向王坦之的女儿求婚,却被拒绝。这就是东晋时期门阀士族“鄙视链”的体现,一个门第森严的时代。
江东子弟们每日清谈、开文化沙龙,披坚执锐耻之。他们有钱、有权、有文化,以“谈玄”互相攀比。他们沉溺于现世的安稳,轻视武将,回避神州陆沉、旧都蒙尘的现实。当战争、饥荒、瘟疫、迁徙成为人们每天必然面对的事,交给这样一群世家子弟能指望“克服神州”吗?
桓温看不惯门阀士族的做派。有一次,全副武装去打猎时碰到前去清谈的刘惔等人,被讥笑穿成这样干什么。他反讽:“我不穿成这样,你们哪里能如此悠闲地清谈。”
桓温不得不选择特立独行——当兵。世家大族的庄园里豢养大量人口,政治上翻云覆雨,官吏办事效率低下,世家公子哥们因祖荫获官,却整天谈玄、嗑药,吊儿郎当。
桓温反骄阳,推行改革;第三次北伐,虽短暂收复故土但以失败告终,接下来东晋一朝再无人北伐,直到桓玄称帝、刘裕讨之,中国历史走向南北朝。值得一提的是,门阀士族们也曾有收复旧都的决心,但都未果。
文化自身极大的自由性往往造成难以预料的结果。魏晋年间,文化为门阀士族独享,成为区分门第等级的一个标准。在这种门第森严、政治腐败的社会中,文化只能走向病态。就像易中天评价,魏晋时中华文明生了一场大病,名士们嗑药,爱美,追求个性的张扬。但终归是一个精神自觉的年代,以最极端的方式,展现最奇崛的风骨。
比如曹丕,在王粲坟前学他爱听的驴叫。比如阮咸,晒裤衩。又比如谢鲲,故意去撞鬼。常有人把《世说新语》当做一本段子集。在这样的年代里,如果真能把人生过成段子,虽然担当不起这个时代,但成为绝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似乎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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