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让夫人的反抗》蒙夫人的反抗：罗新的沙尘思想与行动

一粒沙尘的思想与行动——读《蒙让夫人的反抗》

文丨罗新

在研究档案时，我们可以得知生活在历史中的普通人的姓名和人生片段。虽然这些人早已死去，但如果我们能够把他们写出来，那么至少足以避免让他们死第二次。然而，进入史书的幸运者基本上都是权势阶级和上层社会。档案中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往往没有机会进入史书，即使他们的确参与了历史的塑造与变动。

然而，到二十世纪后半期历史学家开始把普通人当作自己笔下的主人公。阿莱特·法尔热说过，那些纤弱、贫苦而悲催的人们，都是“历史的沙尘”，而蒙让夫人就是其中的一粒。她的日记记录了18世纪巴黎后街上的一粒历史沙尘，与时代的悲剧紧密相连。通过阅读法尔热的书，我们可以了解到这位裁缝铺主人的妻子是如何思考、行动、体现时代悲剧，并为大革命的出现贡献一团不自觉的时代氛围。

蒙让夫人的反抗是一本解读收藏于法国国家档案馆的一件日记的书。该日记由蒙让铺主人在1774年3月30日至1775年1月期间所写，涉及到妻子在生活方式上的突然改变，这些改变所带来的威胁，以及家庭经济与夫妻感情的同时崩溃。法尔热的整理、分析与解释，使这本潦草的日记成为了一个令人震撼、焦虑且不知所措的往昔故事。故事的主人公蒙让夫人，因为回娘家度假时结交了一些有闲阶级，体验了一种被称为放荡主义的“前卫”生活方式，之后一心只想过这种上流社会的享乐生活。

然而，蒙让夫人和朋友们的那些时髦行为，只能称为“小放荡主义”。一个手工作坊的主妇要放弃工作责任，一个母亲要放弃育儿责任，一个并不富裕的小中产家庭要招待隔三差五联翩而至的有闲混混，一个裁缝的妻子整天跟外面不三不四的男人鬼混（甚至到令人不齿的地步），这个作坊，这个家庭，就处于经济上和道德上双双崩溃的边缘。这样的情况下，日记作者匆匆忙忙地记录下这一切。

这个故事具有某种独特的突兀性，以至于难以连接到当时的法国史。法尔热通过解读与阐释，例如对放荡主义的流行、手工匠人的生存状况，女性独立意识的觉醒，巴黎司法系统如何处理民间纠纷、女性被家人禁闭在修道院、法国大革命前夕巴黎下层民众的经济与生活，等等，让读者慢慢能够理解这本日记，理解蒙让的焦虑，也似乎多多少少可以理解蒙让夫人那种几乎难以获得（任何时期的）道德感支持的反抗。法尔热是解读档案的高手，有着把街头个体生命的故事与宏大历史联系在一起的能力。

对于新一代历史学家来说，《蒙让夫人的反抗》是一本值得仔细揣摩的范本。通过学习书中如何处理档案材料、讲述普通人的日常、把街头的日常带入历史之中、赋予琐碎的生活和特定的情感以宏大历史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