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工作需要,我近些天来看的书,多是实用型。有一天夜里睡不着,躺在被窝里无意看到《旅行之木》,大受感动,被书中的文字深深吸引,半夜起来一个人偷偷跑到阳台看天空。虽然目及之处是城市里浑浊的夜空,但仿佛周遭空寂,灵魂已远飞到阿拉斯加的土地上。看点“无用之书”的好处就在这里,能时不时触摸一下内心,不会觉得眼里只有几两碎银。正所谓“活得蝇营狗苟,却心念海棠花瘦。”
《旅行之木》这本书的作者是星野道夫,日本国宝级野外摄影师。他从小热爱自然,十九岁时被一张阿拉斯加的风景打动,在一个人都不认识的情况下,他分别给照片附近的六个村庄写信,渴望去那里体验生活,“我什么都可以做,只要有人收留我吃住。”半年后他收到了一封回信,就这样只身一人去往阿拉斯加的村庄里,跟着当地的爱斯基摩人、印第安人同吃住,猎鲸鱼打海豹,度过了愉快的两个月。后来大学毕业,他正在苦闷人生之路该如何走时,恰逢挚友遭遇山难,于是他毅然决定:余生不长,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这样他背上行囊,踏上了去阿拉斯加的路。“我只想冲破包裹着日常生活的那一层宛若糯米纸的皮膜,亲手碰触名为“世界”的东西。“
这是一本散文集,里面记载了星野道夫的拍摄经历及所思、所想。有他讲述追随座头鲸、熊、狼、驯鹿等拍摄的旅行,也有他和当地人交往的故事,还有他对世界、时间、生命、自然的思考。文笔细腻温柔,同时又不失洗炼、典雅。读他的书仿佛聆听一首大自然的乐曲,里面有冰川融化的声音、鲸鱼腾跃的声音、雀鸟击打云杉的歌声等等。“当你背单词的时候,阿拉斯加的鳕鱼正跃出水面”。董宇辉最出圈的这一句话,原文正是出自星野道夫的这本书,一起观看鲸鱼出水后的朋友写信给他“当我在东京忙得团团转的时候,也许有鲸鱼在同一时间冲出阿拉斯加的水面。”星野道夫自己也写到类似的感受:“当我在大都会东京的车厢里摇摇晃晃时,当我置身于你推我搡的嘈杂人群时,我会忽然想起北海道的棕熊。……此时此刻,正有一头棕熊在某处的山林中跨越倒地的大树,强有力地前进着……”
这是星野道夫对世界的理解,对同一时间轴的平行时空的感观认知。我们很忙的时候,总是忘记了,我们的世界其实很大。这么说来,也许平行宇宙里,还有一个未知的你,在期待你刹那的相视一笑。这本书是星野道夫递给人们的望远镜,伸向世界另一端的镜头,温和地诉说着原野、森林、海湾的故事,以及这里的土地上的人们如何生活。老奶奶拿了老鼠洞里的土豆后,会留下些鱼干给它们;探险队雇的向导们不肯急忙赶路,因为“走得太快把心撂半路了,在等着心追上来。”还有至今不肯融入现代社会,连电都没有的传统、简朴的阿米什人……世界这么大,生活着形形色色的人。你习以为常的知识,在某一个角落完全用不上,反过来说,在别人司空见惯的日常里,你的各种束缚和顾及,也显得多余。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总想着要旅行,见不同的风景和不同的人,旅行让世界立体起来。
这不仅仅是一本旅行随笔,它还是对人类和自然、人存在世界的意义的思考。星野道夫怀着敬畏和尊重的态度,走向自然和动物,他从来没有身为人类而沾沾自喜,反而有一种生而为人的温柔。想必他希望传承的也是这样吧:对自然敬畏,对人类温柔。很可惜,他在43岁那年,在拍摄棕熊的途中,被熊袭击,至此,他永远留在了阿拉斯加的大地上。“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如果读完他的书,我们尚能对自然少一点破坏,徒步的时候随手把垃圾带走,去到森林里不随意打扰动物的清幽,沮丧之余还记得有大自然能随时包容你的苦楚……这也是星野道夫传承的某种东西吧。总之,星野道夫的《旅行之木》,适合在旅行时阅读,它会提醒你关注周围的风景;也适合在工作之余阅读,它会告诉你:忽略眼前的苟且,追随文字的脚步,你的灵魂可以帮你到达身体到不了的地方。永远对世界保持好奇,世界在远方,也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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