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这个问题,需要提到一个齐泽克喜欢的恶俗笑话。故事讲述了一个男孩想要追求女孩,但女孩的父亲很严厉,总是把女孩关在家里。男孩每次去见女孩都要找借口和父亲聊天,然后才能见到自己的心上人。久而久之,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但有一天,当男孩到女孩家里找她时,发现女孩的父亲不在。男孩却不知道如何与女孩交往,最终失去了女孩。
齐泽克用这个笑话来阐释他对症状和欲望的关系的理论。他认为,某些阻碍我们满足欲望的障碍(症状),可能正是满足该欲望的必要条件。这些看似阻碍的东西,其实是欲望体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失去这些障碍,我们可能会面临更大的麻烦,就像那个去见女孩的男孩一样,失去了熟悉的三角关系后,他的恋情也崩溃了。
同样地,仙台和宫城的关系也遵循着这个逻辑。5000日元的“命令费”不仅不是两个人发展关系的障碍,反而是两人稳定交往的必要条件。在一般常识中,金钱关系所带来的仅仅是功利世俗的剥削关系,就像偶像和粉丝、牛郎和客户、援交少女和老男人之间的关系一样。
然而,在仙台和宫城的交往中,情况完全相反。如果没有两个人的关系永远不可能超越原本的陌生人关系。正是5000日元的“命令费”让两个人能够发展出真正的感情关系。这是为什么?
我们发现,与一般的商品关系的逻辑相反,不是金钱把人的社会关系抽象为商品关系;在仙台和宫城的交往中,是两个人的交往把金钱变为了社会关系。5000日元的“命令费”与其说是购买时间的等价物,不如说是两人关系的象征,就像情人节的巧克力、赠送的项链、婚姻的戒指一样。收到的5000日元纸币,仙台并没有花掉,而是精心保存在存钱罐里,好像保留恋人赠送的礼物一样。失去了货币价值的货币,反而变成了纯粹的爱的证明。
但是,我们还可以问另一个问题:为什么非要需要5000日元呢?另一方面,为什么宫城在关系结束之后,两人必定再也不会见面?
《一周一次》是一部典型的当代爱情作品。在传统的爱情故事中,阻碍主人公达成恋情的障碍通常源自外部因素,比如罗密欧与朱丽叶因家族斗争而无法在一起,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恋情也因为封建礼教的束缚而无法成就。但是在《一周一次》中,主人公们的恋爱障碍来自于内部,源自于他们的内心问题,而不是外界因素。宫城和仙台两人之间的障碍并不是5000日元,而是宫城对他人的强烈不信任和对未来的恐惧。
与此同时,我们还可以注意到另一个现象:对恋情事实的否认。宫城和仙台两人都不愿承认两人之间的情愫,以至于他们无法有效地定性这种关系,也不是朋友、恋人、同学等等,只能依靠5000日元的中介来维持这种关系。为什么她们不愿意承认恋情的事实呢?
这种对恋情的否认已逐渐成为当代恋爱作品的主题。承认恋情似乎已变成了可怕的事情。与其说是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不如说是爱情是爱情的坟墓。宫城和仙台都敏锐地感觉到,如果给这份感情命名,他们之间的关系必然崩溃。
这并不是两人的过错,可能这是当下社会环境的影响。恋情的概念被多重势力所裹挟,早已失去了它本来的纯洁性。在东亚的背景下,恋情-学业-婚姻-事业-财产的逻辑链条沉重得像是西西弗斯的工作,严重阻碍着人们的恋爱。
从这个角度来看,《一周一次》并不仅仅是百合作品的难题,也是现代都市感情中面临的问题。宫城和仙台对恋爱关系的否定,反映了社会的“习得性无助”。不是我们失去了爱的能力,也不是不愿意去爱,而是社会的压力下让我们自动放弃了追求爱情的可能性,这就好像是实验中给狗反复电击,它们已经不再尝试逃脱。
因此,与其直接面对这些阻碍,不如曲线前进,用5000日元来绕开束缚,探索百合关系的新道路。如果感情已被社会概念所控制,就干脆否定它,并用金钱来维持两人的关系。这种小规模的生存革命,或许就是现代人生存的必要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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