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婚恋、到底可以有多少种模式?善变的日本作为东亚急先锋,代表东亚开始练蛊。
有出于习惯(惯习)的结婚生子范式。
有其他各种偏离西方现代异性恋婚姻家庭理想的范式——比如丧偶式育儿,比如把在家里百无一用的丈夫当做好大儿养的妻子,比如带着孩子跟丈夫离婚、把丈夫扫地出门、让丈夫显得除了出了个精子之外啥用没有的女系家族,比如“妈妈离婚”即婆婆介入妈宝男小夫妻导致双方离婚、男的回到妈妈身边当妈妈的好大儿,比如有钱人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死了以后正室和情人携手共举丧事一派和谐、成为让男性得益而哪边女性利益都受损的共谋……
当然还有日本在西方理念和工业化成为主流之前的农耕文化遗存,比如“娘宿”和“若者组”青年团。简单粗暴地说就是未婚青年男女在村子里的青年聚集地集体睡觉。听上去很淫乱,但仔细想想——尤其是使用民俗和人类学视角的话——也非常“存在即合理”。
作为中国人,我们第一印象中的震惊和不适,也许更多地来自我们自己的文化影响,比如儒教多年来礼义廉耻的教化。跳出儒教的文化影响,“善变的日本”就展露了他们更为灵活自由的一面,像墙头草一样迎风摆动——江湖时代只有长子能结婚,那么次子们就发展出“私通子”和“共享游女”模式来解决X需求,只要是妻子生下的孩子、哪怕不是丈夫的亲生儿子,也会被大家庭所接纳为这家的孩子,而血缘关系并不重要;明治维新吹来工业化的西风,次子们可以进入工厂工作,就发展出一夫一妻制下“男性全身心进入工作而女性完全进入家庭再生产领域”的范式;随着女性可以进入职场自食其力、结婚不再成为女性生存下去的唯一方法,选择不婚的人也自然地离开了这种工业化西风决定的婚恋模式、开始创造新的偏离主流的范式……
基本上,经过上野与水无田的对谈,社会学的想象力发挥出了它应有的光芒,帮助我们这群肉眼凡胎透过现象看到本质——无论在哪一个日本社会,所谓“正常”都不是天然的正常,而是人为塑造和推广的一种模式,而所谓的“结婚恋爱生子”等等一系列以道德责任为名的社会期待、其本质不过都是一种模式,一种有人因此得益的模式。
正如上野邪魅一笑指出的,不婚不育自古以来就一直有,也没看见有人去帮他们解决问题,倒是如今有人急得跳脚,必然是影响了他们发财。(她原话不是这样,我总结的。)
这就是看上野对谈最爽的地方——一方面,她不是像很多公知一样沉迷于表达自己的态度、建立自己的伟岸形象,而是始终贯穿学术讨论的原则,反复确认“你所说的xx概念到底是指什么”、“你所表达观点是否有过往研究和论据的支持”;另一方面,社会理论最大的魅力就在于提出和回答了鲁迅最著名的那个问题“从来如此、便对吗?”
甚至社会理论并不会仅仅满足于对或不对的论断,而是解构所谓的“正常”、去看这个所谓的“正常”是谁发明的谁推动的、谁因此得益而谁又倒霉,在这个基础上去看是否有其他解题方法。
于是,婚恋的这笔糊涂账、这个被很多人以道德力量为名进行权力霸凌和反抗的现场,就被解构成了一个很简单明白的逻辑——(以特定生产方式和文化模式运行的)社会(遵循过往的惯性而)期待着(符合既得利益者继续得益的)婚恋模式、并以各种手腕把人往这个框子里赶。而个体的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而历史反复证明,人跟框子打架,就好像不合脚的鞋子和脚打架,脚可能磨得挺疼,但最终被扔掉的肯定是那双小鞋,而不是脚。
相关推荐
© 2023-2025 百科书库. All Rights Reserved.
发表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