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安娜·卡列尼娜》之后,我对为什么如此讨厌托尔斯泰有了更加清晰的答案。
安娜的悲剧缺乏打动人心的力量,原因在于造成这一悲剧的并非什么精巧的设计。安娜的悲剧不是由于人物本身的缺陷(也就是小说里常用到的所谓的致命缺点),也不是命运这种古典母题,甚至很难解释为社会环境的影响。虽然这些因素多多少少发挥了一定的作用,但安娜·卡列尼娜其悲剧却似乎直接来自于“缺乏”。
首先,她缺乏自我反省的能力,在面对生活的时候只能消极地被支配,而很难从其中得到任何启示。换言之,安娜是一个完全缺乏理性的人,她并非矛盾的集合体,而是一个完全无法平衡激情和理性这个人性主题的人。
其次,她也缺乏从宗教中获得救赎的能力。宗教作为俄国小说永恒的道德核心,在《安娜·卡列尼娜》中却几乎没有给予安娜任何获得救赎的可能。在托尔斯泰看来,女性似乎从根本上就无法与宗教建立联系,因为宗教是一种理性的思考形式,而女性并不具备理解抽象概念的能力。吉娣的经历就是我这一观点最详细的注脚。不仅安娜这个“堕落”的女性不可能办到,其他“正派”女性也同样如此。书中的其他与宗教有联系的女性,尤其以李迪雅夫人为代表,则都被呈现为负面角色,着重被表现为对宗教精神的曲解和误读。
与这些女性角色的缺乏相对应的则是男性角色的圆满,尤其是主角列文的圆满。列文作为小说中与安娜相对应的角色,实在可以说是我最最最讨厌的文学人物之一。我讨厌列文,最主要还是讨厌他的虚伪。列文的思想历程被完整地呈现在了书中,让人更能一睹作者本人的真实想法。列文作为一个贵族地主,却总想和农民打成一片,不仅住在农村里,反感与他同阶级的其他人所过的城市生活,还尝试下地干农活,写农学(或经济学)理论书。
我认为全书最可笑的几个片段之一是列文对于其兄对农民的浪漫化看法所发表的高见。列文眼中,农民并不是好的也不是坏的,而是和其他所有人一样。这一段显然是想要表现列文与农民阶级的贴近,以及表明列文对农民的认识是比城市里的知识分子要更加深入的。但与之矛盾的则是列文对劳动的浪漫化。其次,列文下地干农活的片段,不仅充满了对劳动的歌颂,还表现了一种渴望与土地产生联结的十九世纪浪漫主义情怀,而在这种浪漫氛围中,列文显然也对农民的生活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讨厌列文,就是讨厌这种不坦然的做作。我可以理解托尔斯泰作品中对所谓贵族男女的抨击,但不能理解他对列文这种身为贵族但自认为与众不同的人物的同情。我只能理解为,托尔斯泰本人也有和列文同样的病症。说他内心没有挣扎,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要说这种挣扎到了关系到生活的正当性的程度,我认为是没有的。而如果没有到这种地步,那人就还是活在一种幻觉之中。这种幻觉的阴影如此之巨大,完全遮盖了托尔斯泰对人物的把握。因为就在列文生活在幻觉之中的同时,他却也通过死亡和生育这种与他本人完全无关的经验获得了宗教的启示。最关心他哥哥的死亡的是一个被几笔带过的妓女,经历生育的痛苦和养育儿童的是他的妻子吉娣,被激情折磨并经历幻灭的是安娜,劳动和饥饿的是农民,但最后,从生活中获得启示、并把这种启示看作是自己独有的经验的,竟然是列文。
当然,以上只是我作为一个普通读者的普通看法。我并不想指责托尔斯泰男权,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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